詳論本人所鑑定的「國立台灣交響樂團」購買假琴一案始末

這個事件本人我原是不想再提了，但由於近日竟然還有關於此事件對本人的不實傳言，所以我還是決定把這整件事的始末做個完整的說明，以正視聽！！！

想了很久一段時間，還是決定把心裡的話說出來，「一吐為快」！回國創業已七年，也體驗到了「人百百種」(台語) 這句話的真諦。同樣的事情發生在別人身上，，可能他們都會「凍未條」(台語，就是「無法忍受」的意思)，但是，我今天願以「笑謔」的心情來討論這行業背後的甘苦與辛酸。

我想各個行業都是一樣，「商場如戰場」！七年前剛回國時，就有一位台北「大咖」的琴商，也是修琴師告訴我說：「你回來台灣做這一行，會讓台灣的弦樂器市場大震撼，整個市場也會重新洗牌，我希望你重視這個行業的『倫理道德』」。當時，我實在聽不懂這句話的意思，只覺得有點奇怪；同行之間當然會有競爭，但『倫理道德』到底是「啥碗糕」？老實說，到現在本人還是得不到真正的答案。

多年前南部有位琴商告訴我：「鄭老師，你都標榜你是『專業』的琴商，而我反而都告訴別人說我是『非專業』的琴商，不過我敢說，本人賺的錢絕對不會比你少！ 」老實說，這些話我是完全同意的，誰說賣高檔的賓士轎車賺得會比「平價的」轎車還來的多呢？何況我們賣的琴弓都是國際市場透明的東西，市價多少「查都查得到」！賺的也都是固定的利潤，反而許多便宜的大陸琴，我個人認為，成本和賣價才真的不成比例。我想，專業和非專業的區別在於「成就感」吧！（如果真的有的話）

許多人也許真搞不懂什麼叫「專業」，反正買琴、弓有國外證書就多了一個保障，殊不知這些遠渡重洋來到台灣賣琴和弓的外國人，其實也不見得都是真正懂的，而「不誠實」的外國人也不在少數，且許多假琴也都有「國外證書」；其實很多一流的精品、名琴名弓，根本不需要「遠渡重洋」拿到台灣來「拋售」，在國外早就被許多有錢的收藏家搶光了！這些年來，我看到不少「有問題」的東西，其實大部分都是「洋人」飄洋過海拿來台灣賣的，或是有外國音樂家來台灣演奏，順便賣琴賣弓做做生意、賺點外快。所以我也不怕得罪人的告訴大家：台灣今天市場會這麼混亂，「阿豆仔」其實要負擔不少「責任」。

「專業」是什麼？簡單的說就是「要能夠鑑定一支琴、弓的真假，而且販售的琴弓都是歷史上主流製琴製弓大師的作品。」如果你進了店裡，拿一支自己的弓給琴商看，請他鑑定 (不幸的是，多數琴商如果看到不是自己賣的東西，通常都會「打槍」中傷)，老闆若是支支吾吾的，老是在那裡畫圓圈，打太極拳，說不出來「這是什麼」、「真的還是假的」，就表示八成是不夠「專業」；在國外專業的樂器行，也不會看到擺「大陸琴、弓」在賣的。弦樂器琴、弓的鑑定是一項令人癡迷的學問，只有少數有心要學習，而且樂在其中的人才能享受到其中的樂趣，多數琴商其實自己也都是不懂的。

老實說，我們公司就是提供我們認為「最好」的東西來賣，提琴這個行業不是像在賣「家電用品」（我還有聽說琴商提供六個月「保固」的，實在有夠滑稽！），主流的弦樂器市場，每一支琴都是一個「個案」！舉例來說，兩支同樣都是Stradivarius所製作的琴，不同時期，不一樣的健康狀態… 有時會造成價錢相差高達數倍之多，真的是這樣！而本公司絕大多數的琴、弓，都是本人自己到世界各地尋找，「買來賣」的。所以不是本人 100% 滿意喜歡的琴、弓，無法達到我這個「處女座」標準，我是不會下手買的，因為我還得考慮到，萬一琴弓沒賣掉就變成是我們自己的「收藏品」。至於價錢方面，好的琴、弓本來成本就比一般貴，「一分錢一分貨」！坊間大家盛傳我賣的都很貴，其實這就是同業的中傷，「見不得人家好」或是「沒有和我一起合作」的老師，(經過這麼多年，我得到一個結論，只要任何老師，告訴學生說我們東西都「很貴很貴的」，九成其實都是和其他琴行有「合作關係」、或是老師自己在賣琴的，哈哈！還好到目前為止，他們還不敢亂講我們在賣假琴)，有時候老師「控制」不住學生，學生跑來跟我買琴，氣的牙癢癢的，沒得講只好說貴；要知道「羊毛出在羊身上」、「便宜沒好貨」是永遠不變的真理。什麼買琴還「送」弓、琴盒、肩墊、松香的，其實，成本早就都全部算在裡面啦！這些都是賣琴的花招而已。重要的是，萬一有一天您必須要賣掉現在所要買的琴或弓，「處不處理得掉」？這時真相就會大白了，到底哪間琴行「賣得貴」？我想就讓每一個人自己去評論吧！

來談重點吧！四年多前某一天，本人接到「文建會」的電話，希望我能幫忙鑑定「國立台灣交響樂團」(簡稱「國台交」)所公開招標已購買的一支義大利Giuseppe Lucci所製作的小提琴，因為有人(不是我)檢舉「這支琴是假的」。其實在整個招標過程，本人也聽到不少「故事」，而且這種「事情」如果萬一處理得不好，顯然會遭到不少同行的「反彈」，也一定得罪當初賣琴的這位「前輩」(也許這就是典型的「倫理道德」案件，因為有些琴的買賣是好幾位琴商一起「做」的，如幾年前某知名樂團買一支小提琴讓首席使用的例子)，所以當初我對文建會要求的「鑑定假琴案」，我的回答是「NO」(就是不願意的意思) ！沒想到，最後在當局任職有一位小時候認識的同伴，她告訴我：「鄭俊騰，我知道你的為人，對於這種事情，如果琴真的是假的，你一定無法忍受！我相信你是很有「正義感」的人，為了國家，你一定要幫忙…」天啊！竟然連「國家」這兩個字都搬出來了…。於是想了好幾天，也和我的「合夥人」歐陽先生討論許久，再加上文建會的電話也是一直來「催」，「去吧去吧」，到後來想想，反正只要採取「對事不對人」的態度，應該不會有太多後遺症吧！於是在百忙之中，被「趕鴨子上架」，和文建會敲定日期，三人一起(包括「調查局」的一位調查員)坐高鐵南下到台中。

到達國台交後，行政部門很客氣的引導我們進入一個大房間，同時將該案的「主角」－ 「這支琴」從琴盒拿出來請我鑑定，同時附有三件證書 ( 包括一件Lucci copy 拷貝的證書 )，當時我把這支琴拿在手上，根據我的判斷以及我多年賣過也看過不少Giuseppe Lucci琴的經驗，不到半分鐘，我就告訴當局：「這支琴不對，不是Giuseppe Lucci製作的。」，現場馬上一陣死寂，空氣好像凍結了似的。接下來好好檢查了一下「證書」，我告訴他們Lucci所寫的這張copy複印的證書，不是這支琴，…，後來劉團長也來了，接下來的事情我也就不方便多說。

回到台北，我請本公司人員幫我打了一份「相當詳細」的報告，「從頭到尾」以專業的眼光，詳述「為什麼這支琴是假的！」（後來有人在雜誌上提到，認為我只是用「證書不對」來判斷該琴假的，其實那是錯的，因為當事人並沒有看到我所寫的報告；專家當然都是以「琴」本身來做鑑定的，不需要看證書。）

沒想到一個多月後，「調查局」還請我去「約談」，為這支琴的事件做筆錄（有鑑於大家過去對「調查局」這三個字的印象，我一進去馬上告訴這些年輕人：「你們不能對我刑求喔！」，有夠好笑的。），同時也專程到法院，以「證人」的身分接受法官的詢問…。

期間，文建會也和我通過數通電話，了解到該同行前輩對於敝人的「判斷」採取強力的反擊；這我也能接受，因為每個人都需要保護自己，是很正常的。「國台交」當初買琴的時候，也組成了一個六人的「音樂家審查委員會」，裡面的成員我也大都認識（還包括我以前教過的學生），少數委員以及該琴商都一致批評本人的判斷；像是說我才疏學淺，要多看許多書！也提到證書之一的加拿大這位小琴商（根本不是鑑定專家）多有名多有名，他的證書多好，我怎麼會這麼「幼齒」到不知道這個人的大名……。老實說，鑑定弦樂器的學問真的是很大，這些知識是永遠學不完的，雖然我是很努力在學習與鑽研（我常把這種學習鑑定琴、弓當做是「我的合法毒品」來認真研究），但當別人說我學問還沒有學夠，我也一定會謙虛接受。然而，真正的問題來了…，這位賣琴給「國台交」的前輩琴商，以及委員會小組們，請問他們有哪一位「敢」對外說：鄭俊騰的判斷錯了，那支琴是「真的」！！！「真琴」？與「假琴」？才應該是大家討論的重點，不是嗎？

Anyway（無論如何），幾個月後這件事慢慢平息下來，而且我對「外界」也從來不提，算是恪遵了所謂「仁義道德」的規矩…。沒想到事情整整過了一年後，竟然被某位立委爆料，將該事件全盤托出，頓時社會一片嘩然，突然間，這件事情演變成為社會新聞。由於我算是重要的「關鍵人物」及「證人」，頓時公司樓下擠滿了電視公司以及報社記者，公司的電話也是接到手軟，「每個人」都希望本人接受採訪，還好當時我不在（去理頭髮），手機也關機，回到公司才知道事情已爆發出來了，一堆記者希望本人接受採訪…。我只想了10秒鐘，馬上告訴公司的人：「全部拒絕，盡量低調。（有夠「仁義道德」吧）！」。

因為報社、電視台無法訪問到我，只好退而求其次去訪問別的同行，也剛好讓其他樂器行逮到「宣傳自己」的機會，有的還說：「喔！這支假琴曾經拿到我們這裡來兜售，我們一看就懷疑，知道有問題。」（這間地點選得還不錯，使用「堂堂皇皇」的店名，裡面絕大多數只是在賣大陸琴的琴商，且根本沒有能夠對琴有鑑定能力的專家。）；還有做琴的，在隔天報紙上說：「這支如果是真的，應該是300萬台幣！」，根本是亂講，因為四年前，Giuseppe Lucci的琴「再怎麼好」，市價絕對不會超過180萬台幣，顯示台灣一般琴商對國際市場行情是不清楚的。

有不少人問我，為什麼「這麼好宣傳自己的機會」（指接受採訪），我讓它在指間流過？說老實話，對於這件事，我們仍是採取「對事不對人」的態度，不管別人怎麼想，我做我該做的。若是做專業琴行的生意，還得靠「社會新聞」來加持自己，那也太悲哀了吧！（雖然有些想「做大」的琴商並不這麼想）據我所知，最後剛好是鑑定現代義大利琴的專家Eric Blot來到台灣，看到這支琴也同樣說是「假琴」，這件事才告一段落！

從這個「事件」，我們可看出國人對「外國來的專家」還是較崇拜的，「外國月亮圓」早就深根在每個人心裡，如果沒有Eric Blot這樣講，可能一直到今天，敝人的角色和判斷能力仍然受到非議與汙衊。其實在歐美，我有我的名聲，相信只要願意去問國際上任何一位「大咖」、誠實的琴商，對本人鑑定的能力應該會是許多「正面」的評價的。小弟的眼力、功力如何，反正套一句本人常講的話：「時間會證明一切！」。

這件事也讓我想起三年多前，本公司台中分公司開幕，我在台中古典愛樂電台廣告說：「台灣有百分之九十的琴是假的！」，這句有夠「刺耳」的話在社會引起不少「公憤」，有的人還當著我的面「嗆聲」，還對我的人格有所抨擊！結果一年之後，鑑定專家Eric Blot應邀來台，也同時鑑定了近30支在台灣賣過的琴，他的結論是：「只有兩支琴是真的」（根據Musik雜誌報導），這不是超過90%是假琴嗎？和我前面所說的話「不謀而合」嗎？為什麼這一位對我兇巴巴的「社會人士」（太太在教琴）不去抗議Eric Blot，說他不懂亂講呢？是國人的自卑感作祟嗎？還是「見不得別人好」呢？答案我想都在每個人的心中吧！

「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把尺」，許多外面的人老喜歡將我們公司貼上「他們的琴好貴好貴，千萬別去。」的標籤。但事實卻證明，我們並沒有受到不實毀謗的影響，公司營運也還算是正常，而且令人欣慰的是，有不少「外國顧客」都跑到台北來買我們的樂器，這不單是對我們專業的肯定，同時也是莫大的鼓勵。其實，這個行業做到最後，應該是「國際化」的，弦樂器的主流市場本來就是屬於是「世界性」的，而不是局限在「地域性」的！

七年來，本公司也算是擁有不少的客戶群，對我們「貨真價實」的經營理念，應該是很強大的後盾。他們常安慰我：「那些不懂的人，小鼻子，小眼睛，不要理他們！」事實上我也常反求諸己，檢討自己。因為我們基本上不做轉賣（就是不拿別人的東西來賣，賺取傭金），其實幾乎所有台灣的琴商都來找過我們，希望他們能轉賣我們的東西，而我們也都很禮貌性的回絕；因為如果客戶在不同琴行看到同一支琴弓，對於「商譽」是很不好的，而且那同一支琴弓也會變「臭」了！

當然，「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」，其實在這個行業，如果有琴商標榜「俗又大碗」，東西「越便宜」的，或是可打五、六折的，大家可才要小心。歷史上主要的製琴師，同一個人做的琴，每一支價錢多少也會不同（根據年代、健康狀態、手工等等），有的甚至相差好幾倍。所以到底名琴「貴不貴」不是一兩句話就可以帶過去的。

其實我們做生意，就是賺該賺的錢，不做虧心事，晚上好睡覺。前些時候竟然有謠傳，鄭老師在高雄賣了一支好貴、好貴的「假琴」！通常本人對於我的琴、弓都「很貴」的言論都是一笑置之的，反正個人認為我們的東西確實是比較好，成本本來就較高，就算比別人貴，也是應該的。但是說我賣「假琴」這類中傷的話，我可是會「跳」起來的(順便提醒大家，我們公司是有「法律顧問」的喔！)，開玩笑，一支普通的義大利琴在一間琴行沒修好，人家都要告到法院，賠上27萬台幣了；如果我們真的有賣「很貴很貴的假琴」，這位（如果有的話）顧客會放過我們，到現在還能讓我們「高枕無憂」嗎？Come on（別傻了），同行競爭也不需要「說」到這樣的程度嘛！「講」到最後是會砸到自己的腳喔！

當然，不是每一個客戶頭腦都是清楚的，在台灣，甚至是賣琴、弓的同業，有許多自己對琴、弓也是沒有鑑定能力，但這都不是本人要強調的，我現在用一則小故事來結束這篇文章：

眾人皆知，「國台交假琴案」事件，我只負責鑑定該琴的真假性，這件事的「買賣」行為和我「根本沒關係」！然而，最為「弔詭」的是，這件事發展到最後，「傳」到我耳中的話竟然是：這支假琴是本人鄭俊騰賣給「國台交」的。你說，這個行業黑不黑？！！！「害人」需要做到這樣的地步嗎？什麼世界啊！！！何況賣琴的同行有很多都是受過高等教育，一流名校畢業的，可見我們台灣的教育真的「大有問題」；而我也聽說大多數琴商都是有很虔誠的宗教信仰？我想，就讓他們捫心自問，好好自我禱告反省吧，阿們！（放心，敝人絕不會因為這些「令人噴飯」的謠言而吃不下飯、睡不著覺的。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