評審「彰化縣音樂比賽」後感言

    一句「鄭老師，你是彰化 (員林鎮) 人，不能不回來幫忙評審！」就因為彰化縣政府文化局「官員」的這句話讓人無法拒絕，本人只好硬著頭皮去聽了兩天的彰化縣小提琴比賽，說起來有點被「趕鴨子上架」的感覺。由於日前台中分公司已開張，有許多事情要做，「忙得很」！但想想，彰化縣自從我在民國六十年 (兒童組) 和六十二年 (少年組) 分別拿到全國小提琴第一名之後，到目前為止也只有一位卓家萱 (也是員林人) 拿過全國第一，四十年來彰化縣的小提琴「選手」在全國兒童、少年組比賽名次幾乎「掛零」。「痛心」之餘，決定盡自己之力，去當評審把這個問題癥結打開！

    比賽地點在員林鎮大同國中，小提琴組被安排在一個大教室，這樣的安排並非完美，但本人能夠體諒。因為目前國庫短缺，能夠將就將就，反正對評審來說，決定誰拉得比較好，也不需要非得在音樂廳舉行才聽得出來。但是對於我們五位評審要坐的椅子，我是有意見的。兩天下來，我們都是坐塑膠椅，就是那種吃戶外「熱炒100元」小攤販那一型的，坐得腰痠背痛，挺難受的，這也是主辦單位安排上美中不足的地方。

    相信嗎？我小時候念過的員林國小、彰化高中現在都已創設音樂班，聽了許多「學弟、學妹」們認真、簡短 (每人拉兩分半鐘) 的演出後，本人得到以下的結論！

    第一：「非音樂班」拉得比「音樂班」的好，而且拉法也比較正確。嗯！到底國內的音樂班教育出了什麼問題？！我的老師李淑德教授早就「警告」過目前台灣音樂班教育「大有問題」！現在我終於相信她所言不假。沒錯，「音樂班組」的小孩選的曲子都比較難、較「大」，但是我卻無法從兒童組、少年組、青少年組裡面挑到一位真正拉得好的。反而是有些「非音樂班」的表現令我印象深刻，選的曲子比較小，但是拉起來好聽又正確，「悅耳」多了 (有一位自選曲拉篠崎第六冊曲子的，我打最高分。) 我倒是很想問問這些音樂班的老師或家長，小學六年級就讓您的小孩比賽去拉「貝多芬小提琴協奏曲」的前三頁，對學生將來有什麼好處？是因為比賽會得比較好的名次？還是因此而得名讓老師能夠「生意興隆」，有教不完的學生？我還聽說過有些「大學教授」只要輕輕地說：「我有在比賽、入學考試當評審喔！」這樣的「輕描淡寫」、「不經意」的一句話就會讓許多家長「震懾」不已，趕快登門求教，乞求成為入室弟子。唉！誰不想「望子成龍，望女成鳳」呢？但也就是大多這樣在「做」，這些音樂班的學生才會拉得這麼糟，因為老師「根本沒有在打基礎」嘛！學琴只是為了比賽，比賽也只為了分數，「到底我的小孩，只差別人0.02分，是輸在哪裡啊？！」我奉勸有這樣觀念的家長，最好不要讓您的小孩繼續學下去；這種家長，除了需要專業的「心理醫師治療」外，以本人在音樂上的專業，已經能預先告訴他們的小孩在學音樂這條路的「遠景」已經判了死刑！！想請問，小學就拉貝多芬小提琴協奏曲 (這首最難的小提琴協奏曲，不只是技巧層面，年齡、樂曲架構、心理、哲學、音樂性修養上等等都得要面面俱到的曲子，可以說是小提琴協奏曲的「終結者」)，接下來要學什麼？這種老師實在應該抓去槍斃！什麼叫做「摧殘幼苗」，這種毀了學生一輩子的老師就是！！本人並非危言聳聽，音樂、藝術的領域有多大啊？它是伴隨著我們的年齡增長，人生的歷練，以及智慧而一起成長的，要讓您的小孩有朝一日成為偉大的藝術家，哪有這麼容易！當然，另一方面，家長也要負起一半的責任，看看有些台北古亭國小音樂班的家長的「治學態度」就可以說明一切！(糟糕…我生意真的別想做了……得罪老師也得罪了家長，哈哈！)

    第二：沒有幾位參賽者右手「運弓」正確的！沒錯，「右手運弓」是一大學問，比教左手還難很多，而且教拿弓運弓的技巧對於每一位老師也是一大挑戰。美國的音樂圈流行一句話：「拉琴左手按指的快速技巧就像是「好萊塢的電影 (絢爛與炫耀而已)」，但是右手的運弓技巧則是在培養一位真正的「藝術家 (artsist)」 ，這句話實在發人深省。因為琴的聲音是右手「拉」出來的，而且由於每個人的手指結構都不一樣，所以才會讓許多老師面對學生這個「運弓」的難題感到頭痛！再加上學生常有考試、比賽之類的，這種短時期「看不見」成效，必須「長期抗戰」的右手教學，家長由於感受不到「進度」，也可能會有意見；所以有關拿弓的技巧老師就「跳」過去不教了。結果呢？害到的是這個學生拉玩篠崎第六冊後，右手「運弓無法拉直，拿弓不能放鬆，跳弓沒辦法跳」，這在拉琴上也是另一個「死刑」！！(我太太聽到我對國內大家拿弓有問題的「描述」後，馬上，”嘿嘿！”，建議我開設「鄭氏運弓訣竅法」補習班。以台灣人「求好若渴」的心態，，搞不好還會生意「強強滾」，弄得有聲有色，從此再也不用靠賣琴、拉琴，有時還得看客人的臉色過日子！嗯……OK──本人會認真考慮！！)

    第三：自選曲的曲目，都只侷限在「那幾條」！不曉得是因為為了「名次」「分數」的關係，還是老師所能教的曲目有限，音樂班的學生自選曲以選「拉羅」的「西班牙交響曲」這首曲子最多。李淑德老師說每次她去評審，只要這首曲子的前三音符鋼琴「咚咚咚」前奏一出現，她就「煩死了」！聽到這樣的comments，不曉得是該笑還是該哭。為什麼台灣的學生曲子拉來拉去就是「那幾首」，請問

     各位，巴哈、莫札特、貝多芬許多的經典曲目您們有好好學過嗎？早期我們當學生時，每一條古典音樂「重要」的曲子我們是一條接一條、按部就班在學，而且也「整首拉完」，更常拿回來「複習」；「實力」就是這樣一點一滴培養起來的。現在的音樂班學生，學琴反而變成像國外「業餘者」的學習方式，會拉「流浪者之歌」的某個片段，炫耀一下帕格尼尼某首曲子的前三行，娛人自娛 (其實是「愚人自愚」)。我看不到、聽不到現在音樂班學生，會一首接一首學習研究莫札特、貝多芬的奏鳴曲、貝多芬的慢板「羅曼史」……這些經典之作，「拉那些慢的幹嘛！無聊死了！」這也就是為什麼年輕的一代輸我們這一代「ㄊㄧㄤˋㄊㄧㄤˋㄊㄧㄤˋ」的最重要原因。我要告誡你們這些狂傲的年輕學子，「會拉慢的才是最棒的小提琴家！」不信的話，時間就會證明一切！在彰化縣音樂比賽我看到、聽到的都是不夠具備拉該曲子程度而是「硬逼出來」的，看到有些有天份的小孩，被摧殘成這樣，實在是於心不忍！但，我又能怎樣呢？家長、學生都無法體會到音階、練習曲的重要，這些基礎上的東西，就像蓋大樓在打地基，表面上是看不見，但確實是能否蓋出一棟結構安全的大樓最必要的條件。相反地，大家今天只一味追求大樓外觀要蓋得「很好看」「要有豪宅的氣勢！」，完全是「空中樓閣」。這樣的比喻，不曉得各位家長、老師有沒有「醒過來」，許多家長甚至在外面都還再找「名師加強」的！相信我，您們是在浪費錢、浪費時間與精力，在台灣沒有人那麼會教啦！還不如和學校商量，好好找一位會打基礎按部就班的老師就好了。

    如果每一位家長能夠照我所說的這樣做，將來您們就會感激我。知道嗎？要栽培貴府公子千金，從小必須培養您的小孩欣賞藝術的美，循序漸進，這是每一位想栽培成為藝術家的必經過程。還有，千位不要羨慕中國大陸把栽培音樂家當成培訓運動選手，打所謂的「基本功」(這和我所強調的基礎訓練並不一樣)，這種「練武功」的方式註定是會失敗的。藝術又不是賽跑，舉個簡單的例子，在大陸除了出了一些能夠在國際比賽得獎的「小提琴選手」以外，有哪一位小提琴家是真正站在國際一流舞台的？我們小小的台灣還出了一位林昭亮呢！藝術家的培養是多層面的，這也是為什麼我常常鼓勵有天分有能力 (包括經濟上) 的學琴者要到國外學習、「多看看」，台灣是沒有這個機會與環境的！不要認為辦了「梵谷畫展」、請「柏林愛樂交響樂團」來台灣演奏就能提升國人在藝術上的修養，那是癡人說夢，到底有多少國人在「參與」這種「盛典」？好的畫展、音樂會當然要辦，但是那些展示的畫是精品嗎？國外的一流樂團一來台灣就像「觀光團」一樣的心態，也把台灣的聽眾當傻瓜。一方面這些「外國」音樂家終於逮到機會可以在台上宣洩他們對樂團行政部門、指揮的不滿情緒，故意亂拉、頻頻放砲，我相信他們在紐約「卡內基音樂廳」演奏就絕對不敢這樣幹！現在大家終於了解為什麼有些「國外的大樂團」來台演奏，聽起來實在「沒啥特別」！答案已經揭曉，因為本人就是其中的一員，對於其中的「奧妙」之處當然瞭若指掌！(但我可不會在自己的家鄉亂發洩唷！)

    第四：參賽者不必要的肢體動作太大，連臉部都有不少矯揉做作的「表情」。其實，拉琴的動作之目的是要讓琴聲出來更完美，為了有漂亮優美的音色在做的。但我看得出來這些學生都只是在做表面的「姿勢一百」，和拉弓、曲子的表現毫無關係，結果也讓我「看」得很痛苦。我的「常任」伴奏，鋼琴家洪珮琦教授當時恰巧也去評鋼琴組，看到我坐在那裏受罪，驚訝於我竟然會來評比賽之餘，看到我臉上那份痛苦的表情，也發起憐憫之心，電話中一再強調同情我「如坐針氈」的痛苦遭遇。唉！其實我那份臉上的「痛苦」表情是被參賽者傳染的，不說也罷！

    第五，每一位學生所使用的琴只能用”糟透了”來形容。比如高中組還用「市價」一兩萬台幣的大陸琴在拉「西貝流士 (Sibelius)」的小提琴協奏曲，感覺上那支琴規格、聲音、都大有問題，更別說要講求優美的音色、做到樂譜上要求的細節跟詮釋。我想這都要歸咎到買琴時「老師介紹」的後果吧！ (「老師賣琴」早就不是新聞了，只是「賺了多少」的問題，還有和哪位琴商「合作」……云云，這方面我也不便多說)。許多人也許會懷疑我敢說這些話，得罪老師們，到時候少了老師這一掛，「生意還做得下去嗎？」各位放心，現在的家長也都很聰明，老師也不見得「控制」得住學生 (我們就有不少學生家長的客戶買琴後「換」別的老師學)。何況，本人公司的生意，學音樂的學生、音樂家這個行業只佔我們營業的「十五趴」(15%) 左右；如果因為得罪了老師，少了這一塊，我想勉強還能扣緊腰帶，繼續慘澹經營下去吧！

    經過這一次被抓去評審的「慘痛經驗」，我已經告訴自己，下次彰化縣音樂比賽，請主辦單位將這位「鄭XX」從評審名單中除名。反正這年頭想爭取去當評審的老師如「過江之鯽」(這次五位評審就包括一位很「積極」的鄉下小提琴老師)，不要再找我這位老是「唱衰」，又寫一篇「落落長」文章都在罵的人。若縣政府來硬的，一定要我再去評審，本人一定會頑強抵抗、「打死不從」！至於有關內人建議「鄭氏運弓馴術法」補習班是否要開辦，本人倒是可以慎重考慮考慮。嗯───有興趣的人士，可撥02-2364-9000來本公司洽詢，人數夠多了一定開班授課，保證上完兩堂課，等於別家音樂教室十倍的效果，「名額不限」！別忘了喔，想學拿弓、運弓、跳弓、顫弓、拋弓、頓弓、丟弓等等等的右手雜耍技巧，電話02-2364-9000，02-2364-9000，或撥台中分公司04-2305-5589也可以……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(寫於紐約)